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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代诗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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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石田先生落花诗(二十首)
崔徽自写镜中真,洛水谁传赋里神。
节序推移比弹指,铅华狼籍又辞春。
红颜仙蜕三生骨,紫陌香消一丈尘。
绕树百回心语口,明年勾管是何人。
春尽愁中与病中,花枝遭雨又遭风。
鬓边旧白添新白,树底深红换浅红。
漏刻已随香篆了,钱囊甘为酒杯空。
向来行乐东城畔,青草池塘乱活东。
今朝春比昨朝春,北阮番成南阮贫。
借问牧童应没酒,试尝梅子又生仁。
六如偈送钱塘妾,八斗才逢洛水神。
多少好花空落尽,不曾遇着赏花人。
桃花净尽杏花空,开落年年约略同。
自是节临三月暮,何须人恨五更风。
扑檐直破帘衣碧,上砌如欺地锦红。
拾向砑罗方帕里,鸳鸯一对共当中。
夕阳芳草笛悠悠,春事惊看又转头。
淅沥风光摇草树,骖邅时节逐川流。
临阶忍数脂千片,绕树空烦绣半钩。
九十繁华梭脱手,多情又作一番愁。
忍把残红扫作堆,纷纷雨里毁垣颓。
蛤蜊上市惊新味,鹈鴃催人再洗杯。
肯唱骊歌送春去,悔教羯鼓彻明催。
烂开赚我平添老,知到来年可烂开。
芒鞋布袜罢春游,粉蝶黄蜂各自愁。
傍老光阴情转切,惜花心性死方休。
胶粘日月无长策,酒对荼蘼有近忧。
一曲山香春寂寂,碧云莫合隔红楼。
蛰燕还巢未定时,村翁散社醉扶儿。
纷纷花事成无赖,默默春心怨所私。
双脸胭脂开北地,五更风雨葬西施。
匡床自拂眠清昼,一缕茶烟扬鬓丝。
簇簇双攒出茧眉,淹淹独倚曲阑时。
千年青冢空埋怨,重到玄都只赋诗。
瓦灶酒香烧柿叶,画梁灯暗落尘丝。
寻芳了却今年债,又见成阴子满枝。
天涯晻溘碧云横,春社园林紫燕轻。
桃叶参差谁问渡,杏花零落忆题名。
日高藓杂蜗粘壁,雨过莺啼叶满城。
邀得大堤诸女伴,踏歌何处和盈盈。
节当寒食半阴晴,花与蝣蜉共死生。
白日急随流水去,青鞋空作踏莎行。
收灯院落双栖燕,细雨楼台独啭莺。
休向东风诉恩怨,自来春梦不分明。
红尘拂面望春门,绿草齐腰金谷园。
鹤篆遍书苔满砌,犬声遥在月明村。
春风院院深笼锁,细雨纷纷欲断魂。
拾得残红忍抛却,阿咸头上伴银幡。
春来赫赫去匆匆,刺眼繁华转眼空。
杏子单衫初脱暖,梨花深院自多风。
烧灯坐尽千金夜,对酒空思一点红。
倘是东君问鱼雁,心情说在雨声中。
旧酒新题满袖痕,怜香惜玉竟难存。
镜中红粉春风面,烛下银屏夜雨轩。
奔月已凭丹换骨,坠楼端把死酬恩。
长洲日莫生芳草,消尽江淹黯黯魂。
花落花开总属春,开时休羡落时嗔。
好知青草骷髅冢,就是红楼掩面人。
山屐已教休泛蜡,柴车从此不须巾。
仙尘佛劫同归尽,坠处何须论厕茵。
亚字城边麋鹿台,春深情况转悠哉。
襞衣玉貌乘风去,对酒蓬窗带雨推。
结子桃花如雨落,挟雌蝴蝶过墙来。
江南多少闲庭馆,朱户依然锁绿苔。
桃蹊李径谢春荣,斗酒芳心与夜争。
陌上新杨曲尘暗,墙头圆月玉盘倾。
青帘巷陌无行迹,绣褶腰肢觉瘦生。
莫道无情何必尔,自缘我辈正钟情。
恻恻凄凄忧自秬,花枝零落鬓丝添。
周遮燕语春三月,荡漾波纹日半帘。
病酒不堪朝转剧,听风且喜晚来恬。
绿杨影里苍苔上,为惜残红手自拈。
杨柳楼头月半规,笙歌院里夜深时。
花枝的的难长好,漏水丁丁不肯迟。
金串袖笼新藕滑,翠眉奁映小蛾垂。
风情多少愁多少,百结愁肠说与谁。
春梦三更雁影边,香泥一尺马蹄前。
难将灰酒灌新爱,只有香囊报可怜。
深院料应花似霰,长门愁锁日如年。
凭谁对却闲桃李,说与悲欢石上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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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江红・屈指兴亡
屈指兴亡,恨南北、黄图消歇。便几个、孤忠大义,冰清玉烈。赵信城边羌笛雨,李陵台上胡笳月。惨模糊、吹出玉关情,声凄切。
汉宫露,梁园雪。双龙逝,一鸿灭。剩逋臣怒击,唾壶皆缺。豪杰气吞白凤髓,高怀眦饮黄羊血。试排云、待把捧日心,诉金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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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井游记
燕地寒,花朝节后,余寒犹厉。冻风时作,作则飞沙走砾。局促一室之内,欲出不得。每冒风驰行,未百步辄返。
廿二日天稍和,偕数友出东直,至满井。高柳夹堤,土膏微润,一望空阔,若脱笼之鹄。于时冰皮始解,波色乍明,鳞浪层层,清澈见底,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。山峦为晴雪所洗,娟然如拭,鲜妍明媚,如倩女之靧面而髻鬟之始掠也。柳条将舒未舒,柔梢披风,麦田浅鬣寸许。游人虽未盛,泉而茗者,罍而歌者,红装而蹇者,亦时时有。风力虽尚劲,然徒步则汗出浃背。凡曝沙之鸟,呷浪之鳞,悠然自得,毛羽鳞鬣之间皆有喜气。始知郊田之外未始无春,而城居者未之知也。
夫不能以游堕事而潇然于山石草木之间者,惟此官也。而此地适与余近,余之游将自此始,恶能无纪?己亥之二月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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豫让论
士君子立身事主,既名知己,则当竭尽智谋,忠告善道,销患于未形,保治于未然,俾身全而主安。生为名臣,死为上鬼,垂光百世,照耀简策,斯为美也。苟遇知己,不能扶危为未乱之先,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;钓名沽誉,眩世骇俗,由君子观之,皆所不取也。
盖尝因而论之:豫让臣事智伯,及赵襄子杀智伯,让为之报仇。声名烈烈,虽愚夫愚妇莫不知其为忠臣义士也。呜呼!让之死固忠矣,惜乎处死之道有未忠者存焉——何也?观其漆身吞炭,谓其友曰:“凡吾所为者极难,将以愧天下后世之为人臣而怀二心者也。”谓非忠可乎?及观其斩衣三跃,襄子责以不死于中行氏,而独死于智伯。让应曰:“中行氏以众人待我,我故以众人报之;智伯以国士待我,我故以国士报之。”即此而论,让馀徐憾矣。
段规之事韩康,任章之事魏献,未闻以国士待之也;而规也章也,力劝其主从智伯之请,与之地以骄其志,而速其亡也 。郄疵之事智伯,亦未尝以国士待之也;而疵能察韩、魏之情以谏智伯。虽不用其言以至灭亡,而疵之智谋忠告,已无愧于心也。让既自谓智伯待以国士矣,国士——济国之上也。当伯请地无厌之日,纵欲荒暴之时,为让者正宜陈力就列,谆谆然而告之日:“诸侯大夫各安分地,无相侵夺,古之制也。今无故而取地于人,人不与,而吾之忿心必生;与之,则吾之骄心以起。忿必争,争必败;骄必傲,傲必亡”。谆切恳至,谏不从,再谏之,再谏不从,三谏之。三谏不从,移其伏剑之死,死于是日。伯虽顽冥不灵,感其至诚,庶几复悟。和韩、魏,释赵围,保全智宗,守其祭祀。若然,则让虽死犹生也,岂不胜于斩衣而死乎?
让于此时,曾无一语开悟主心,视伯之危亡,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。袖手旁观,坐待成败,国士之报,曾若是乎?智伯既死,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,甘自附于刺客之流。何足道哉,何足道哉!虽然,以国士而论,豫让固不足以当矣;彼朝为仇敌,暮为君臣,腆然而自得者,又让之罪人也。噫!